童年品尝到的味道,会影响一生的味觉。日本的小学几乎都向学生提供伙食。也就是说在7岁到12岁之间,日本儿童每天吃的午餐相差不多。当然,这样的味道也成为了日本人的集体记忆。通过供给伙食,我喜欢上了咖喱肉酱乌冬面。日本虽然有咖喱乌冬面,但和它完全是两回事。细究起来,它能否称得上是料理都不太好说。不带汤汁的肉酱咖喱,搭配上日本料理中的乌冬面,真是一种奇妙的组合。一般人不会太感兴趣,但我每个月都会想吃一次。只需在超市买好袋装的咖喱肉酱和真空包装的乌冬面,就能自己烹制并享用儿时常吃的咖喱肉酱乌冬面了。小时候,学校里每一两个月都会供应肉酱咖喱乌冬面。我迷上了这个组合,它也成为了我记忆中的味道。学校供应的伙食会提前一个月定好菜单,贴在教室里公布出来。每次等待肉酱咖喱乌冬面的日子都显得那样漫长,令我度日如年。让中国人难以理解的是,日本人大多喜欢喝着冷饮用餐,这应该也是受到了供给伙食的影响。因为学校在供应午餐时,肯定会配上盒装的凉牛奶。其原因在于,日本在贫困时期从国际援助机构接受过大量使用脱脂奶粉制作的盒装牛奶,并将其用在了供给伙食之中。喝着凉牛奶吃了6年的饭,成为习惯也就不足为奇了。在比较年轻时候,我一直并不大喜欢温热的味噌汤,而是选择在吃饭时喝冷饮。用餐时,人们需要水分来润喉。本来应该通过味噌汤或是高汤来补水,而我却养成了喝冷饮的坏习惯。这都是供给害我的。日本学校供给伙食有着很长的历史。明治22年(1889年),东北山形地区向贫困儿童无偿提供食物,成为了供给伙食的起源。在后来的昭和7年(1932年),《学校供给伙食临时法》开始实施,适用对象为贫困儿童与营养不良患儿。总而言之,战前日本的伙食供应制度终究只是一种贫困对策,与战后的“完全供应制”并不相同。战后,供给伙食的范围扩大到了所有儿童。因为日本输掉了战争,整个国家都陷入了贫困,所有的家庭都希望学校能为孩子提供食物。只是,被选中的主食并非日本出产的米饭,而是使用美国大量生产并剩余的小麦作成的面包。这是美国谷物出口战略的一环,可以说日本是为了美国农民而被迫食用面包。输掉战争真是一件可悲之事。当时,日本的农业也在衰退,所以这未必不是最佳的选择。后来,日本的大米生产恢复正常,出现了余粮,但不知为何,供给伙食的主食仍然是面包。成长在80年代之前的孩子都是吃着面包长大的,现在他们已经40多岁了,大多都喜欢面包。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吃面包的习惯很大程度来源于儿时的伙食供应。每天吃面包喝牛奶的日本人,饮食生活逐渐在向西餐靠拢。由于经常使用勺子和叉子,很多孩子无法熟练地使用筷子。供给伙食在战后的普及,就像是一个以全国人民为对象进行的改变饮食文化的实验。战后,日本人自己也注意到,本国的料理已经超越了和食、中餐、西餐的类别,我所喜爱的肉酱咖喱乌冬面就是一个例子。当外国人看到日本人无论是西餐、中餐还是亚洲各国料理,一切都来者不拒的态度时,也会感到十分惊讶。这既是由于日本人在味觉方面比较包容、灵活,也是因为日本人通过供给伙食学习到了料理的国际化。近年来,日本政府在供给伙食中推行着和食文化,米饭每周会出现3次。也许是受到了被收录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选的世界遗产的影响,日本料理正在全球掀起热潮。在战争结束的70年后,供给伙食的中心终于从西餐逐渐切换到和食。众所周知,和食有益于健康,也许政府是为了控制不断攀升的医疗费用,而选择通过供给伙食让日本人的饮食生活回归“和风”。但是,回归的过程并不会那么简单。在当今的日本家庭,每位成员的喜好和想法都能得到尊重,因此用餐的时间与内容也逐渐开始分化。大部分家庭的早餐已经呈现出多样化趋势,孩子上高中之后,平日的晚餐也往往不在一起。这样一来,吃米饭的机会就少了。在日本料理中,每个人用餐时都要重新加热米饭和味噌汤,还要备好小菜,十分麻烦。如果是一个人自己吃饭,那么“三菜一汤”的和食并不适合。用真空包装的调味汁做通心粉,用微波炉加热冷冻披萨,或者吃方便面、面包会方便许多。这些食品和白米饭不同,没有小菜也能享用。“花在面包上的钱超过了米饭”——在日本餐桌的背后,供给伙食改变饮食文化的现象正在悄然浮现。来源:中华网 作者:野岛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