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巴族生活的自然环境和原始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他们有着与其他许多民族不同的独特的饮食文化习俗。如果你有机会在喜马拉雅山区旅行,在热情的珞巴家中作客,你将会体味到不同寻常的人生情趣和自然野趣。得天独厚的人们珞巴族的神话和史诗中,把他们赖以生存的脚下的大地深情地称作“大地母”,他们说,天上的日月星辰是大地母的孩子,地上的飞鸟走兽是大地母的孩子,山上的花草树木是大地母的孩子,水中的游鱼是大地母的孩子,人也是大地母的孩子,而且是她最小、最疼爱的孩子。大地母用她的奶汁喂养自己的孩子,把爱赐给人们,教育人们婚姻,并教给人们采集、狩猎和农耕,使人们得以生存,繁衍子孙。珞巴族生活的喜马拉雅东部山区称作“珞瑜”,这里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森林茂密,是天然的动植物王国,给珞巴族的饮食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珞巴族的许多食品来自采集,除种类繁多的野果、山芋、山薯等块根、野菜、竹笋外,这里还生长着珞巴话称作“达谐”、“达荠”、“达白”,汉语称木糌粑、棕心粉等的棕榈科植物,富含淀粉,是珞巴人的主食。如生活在珞瑜西部腹心地区的许多部落或家族,就以占有达谐林等的多寡作为财富的标志。墨脱的珞巴人关于“糌粑树”、“牛奶泉”的传说,也反映了采集提供饮食来源的意义。珞巴族还以采集季节划分四季和月份。在布瑞部落,1-2月是采集竹笋的季节,3-5月是采集鲜果的季节,6月采集达谐,7月采集蕉类,8月采集柑桔,9月是“希如”(油果子),10、11月核桃,12月采集树皮纤维,以作织布缝衣之用。可见,采集在格巴经济生活中的地位。珞巴男子个个都是好猎手。浩瀚的原始森林里,生长栖息着大量的野生动物。但珞巴人并不随意猎杀,严格的图腾禁忌,使不同的氏族和部落有不同的猎杀对象,客观上具有了保护珍稀动物的意义。图腾禁忌,客观上是原始时代的人们对环境与生态的保护意识。农耕主要是提供粮食来源。珞瑜属热带、亚热带和湿温带气候,向有“西藏的江南”美誉。这里生产水稻、旱稻、玉米、鸡爪谷(黍类作物)等。品种不同,制作方法也不同,因而有了不同的主食。珞巴族的饮食制作方法,与他们的原料、气候条件、生活方式密切相关。饭食制作,米类是蒸与焖,干食为主,与我国南方稻黍文化民族相同;面类是烙与烤,以饼食为主,便于携带和保存,与我国北方麦菽文化民族相同;菜食制作,肉类是熏烤和炖煮,蔬菜是清煮或生食,没有蒸、炸、烹、炒的习惯。珞瑜盛产辣椒。珞巴人嗜辣,凡用餐,必有辣椒佐餐。珞巴辣椒还是珞巴人与周边民族进行物资交换的主要产品。珞巴辣椒辣味强烈而清香,备受青睐,远近闻名。米酒鼠宴待亲人珞巴族诚实好客,钟情友谊。凡过往行人进入村寨,不分民族、男女和亲疏,均热诚相待,如同亲人。如遇婚娶大礼,过往行人可以得到贵宾接待,被邀参加婚宴;如遇猎队归来,过往行人可以平等参加分配,得到与氏族成员同等的一份。珞巴人待客有一套特殊的方式。屋内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座席,由女主人专门接待。客人在室内就坐,女主人立即捧上用葫芦瓢盛的米酒,站在客人面前,先自饮一口,以示无毒,然后微笑着,殷勤劝进。此时,客人须连饮三瓢,主人方才满意;主人如见客人醉倒,则视为知已,尤其高兴。这就是传为佳话的“珞巴进门三瓢酒”。在希蒙部落中,待客饮酒的习俗别有情趣。客人到来,主人会请他到氏族公房“德仁”中。宾主围坐一圈,中间放一个大葫芦。女主人先从大葫芦中舀出满满一大瓢酒,自饮一口,再倒回葫芦中;然后从中舀出满满一大瓢,先从客人敬起,一人一瓢,如此反复轮回,至少三巡以上。如果有人在某一轮中没有喝完,可以回敬女主人,或倒入自己随身携带的酒葫芦中,但绝不能泼洒在地上。珞巴族善酿酒,一般不喝茶,只爱喝酒。酒类极多,用稻米做的醪糟酒称作米酒,甘甜醇香;玉米或鸡爪谷做的水酒,清澈酸甜;用“达谐”、“达荠”和“达白”等做的酒,是珞瑜南部一些部落日常饮用的,清淡爽口,消渴解暑;还有竹花果、蜜蜡或其它水果做原料酿制的各种黄酒。珞巴人待客,以酒代茶。宾主边叙边饮,轮杯交盏,亲密非常。主人还常千般挽留客人共同进餐。招待客人的主食以石锅焖蒸的稻米干饭为主,有时还有用石板烙烤的面饼和用石锅做的鸡爪谷糕坨。菜食则以熏烤兽肉、木耳、蘑菇为主,以辣椒、野蒜为佐料。珞巴族习惯分餐制,饭、菜分别盛入竹碗或木碗之中,每人一份,用右手三个手指抓食。客人用餐前,主人总是先吃一口,以表示款待的诚意。珞巴族有一种招待客人的特殊食物——山鼠肉。珞瑜山鼠,体大圆肥,呈灰褐色,习居山野。每年的10月至次年的5月,是捕鼠的最好季节。人们捕捉到山鼠后,制成肉干,以备节庆和待客。当年关节庆或贵客莅临,主人将鼠肉用石锅炖烂,佐以干辣椒、野蒜等,肉味鲜嫩,十分可口,是款待客人的主菜。传说,珞巴族祖先阿巴达尼善捕山鼠,喜食鼠肉,并摆鼠宴招待他的妻了、太阳的女儿冬尼海依,颇得冬尼海依的欢心。从那以后,珞巴族有了食鼠肉的习惯。珞巴人喜欢吃鱼,也常用鱼来招待客人。珞瑜水网密布,盛产鱼类。捕鱼的方法多种多样,有鱼笼捕鱼,有鱼网捕鱼,有垂钓,还有用箭射、棒打、截流逮捕等。民间流传的一首《渔歌》,生动地描绘了垂钓的欢乐场面:做鱼的方法比较简单,一般是放竹筒内置于火塘中烧食,或是直接放入火塘中烧烤,或用粘泥包裹埋入火灰中焖熟,也可以做成鱼干,主要用于交换。珞巴族有许多关于渔猎和食鱼的神话,反映出他们渔猎和食鱼的悠久历史。在一篇《阿巴达尼和阿巴金纳》的神话中讲到,祖先阿巴达尼和魔鬼阿巴金纳是死对头,都想害死对方。一天,同时来到河边打鱼。各自打的鱼放在各自的鱼篓里,到准备吃的时候,就将鱼放在各自的竹筒里,放在同一个火灶上去烧。魔鬼阿巴金纳事先藏了一颗毒药在身上,趁阿巴达尼不在意的时候,把毒药放在了他的竹筒里。这事被聪明的阿巴达尼知道了,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个葫芦,从里面放出一群山鼠,又呼唤大风刮起一阵泥沙,让蜂儿在阿巴金纳眼前飞舞,使阿巴金纳只顾躲山鼠,遮泥沙,摸屁股,揉眼睛,阿巴达尼则趁机将竹筒换了。毒鱼被阿巴金纳吃下去了,一声大叫,倒在地上死了。这篇神话,不仅表现了珞巴族的善恶观念和正义精神,也佐证了他们的食鱼习俗。珞巴族待客方式多种多样,以酒会友,以食结朋,以宾客云集为荣;如对客人怠慢,就会受到众人的谴责。他们在饮食习俗中所表现出的对朋友和友谊的珍视和敬重,是珞巴族氏族社会培养起来的最纯朴的感情。饮食札仪中的平等精神在珞巴族的社会结构中,部落由若干氏族组成,氏族由若干家族构成。一个家族又包括若干小家庭,共同住在一个长房里。长房内划分若干单间,每个单间里都有一个火塘。以火塘为标准,一个火塘是一个伙食单位,代表着一个小家庭。每个家族成员都在自己的小家庭中用餐,家族长也不例外,只能与自己的妻子及未成年子女共一个火塘。由于家族成员共同劳动,不分男女长幼平均分配劳动收获,所以,各个小家庭的伙食质量实际上相差无几,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按小家庭各建一个火塘呢?大概也是为了体现一种平均和平等的精神,也许还有机动灵活、节约时间和节约体力的意义。珞巴族一日三餐。炊事是女主人(妻子或母亲)的事儿。实行分餐制,分发饭菜也由女主人掌管(这或许是已经消亡的母系氏族社会女权的余威)。吃饭时,一家人按规定的座次席地盘坐在火塘四周。先由女主人给每人倒水洗手,虽然珞巴人是用手抓食,但饭前洗手的自觉意识是为了驱除恶鬼和晦气,而良好的卫生习惯是在对鬼灵的虔诚信仰中不自觉地养成的;家人洗罢手,女主人取出少量饭菜和酒,撒到火塘里,以祭供灶灵;然后,在每人面前盛饭菜的陶钵、竹碗或卷起的芭蕉叶里,不分年龄长幼、饭量大小,平均地分配饭菜,酒则随意而饮。餐具都是各人保管,吃不完的可以留下来下顿自用,或让给他人。在一些部落中,还有“尝新”的习俗:每年的收获季节,开镰前,要先在田地中央取回一些粮食,做熟后,先祭奉鬼灵,再献给猪吃。让猪先尝,源于猪图腾崇拜。在这些部落中,流传着猪救母子再传子孙的神话。故事说,在渺远的古代,祖先阿巴达尼和他的妻子冬尼海依及儿子遭到恶鬼格波伦布的陷害,幸遇一头母猪拯救了他们,才使他们得以子孙繁衍,有了今天的珞巴族。另一则神话说,人们种植粮食所用的谷种,最初是由猪奶奶给送来的。在崩尼、崩如、博嘎尔、米古巴、米新巴等部落中,还有一个称作“昂结”的活动。每年早稻开镰前,妇女先从稻田四周手撸稻谷,用木臼脱壳后做成干饭,先让狗尝新。再让老年人尝新,最后是氏族的其他成员。“昂结”活动结束方可开镰收割。在狩猎部落中,狗与猎人为伴,猎人视狗为最忠实的朋友。在这些部落中,有许多关于狗的神话和狗图腾崇拜仪式,甚至在珞巴史诗中,也有对狗的最深情的赞美。如英雄史诗《金岗岗日》中,英雄金岗岗日和他的猎狗同时来到世上,形影不离,成为忠诚的伙伴。珞巴族有着炽烈的图腾崇拜情感,对图腾物是不采不猎不食的。据粗略考察,总计有上百种动植物图腾,如虎、豹、猪、野牛、狗、鹰、蛇、竹笋、花蕊等。博嘎尔部落各氏族普遍崇拜虎,人们不仅不能猎杀和食其肉,还不能直呼其名,只能尊称“哥哥”、“叔叔”或“爷爷”。如果在狩猎中误杀了老虎,要像安葬长辈一样为虎举行隆重的安葬仪式。崩尼、崩如等部落禁捕、禁食猴子;米古巴、米辛巴部落禁食猪肉和狗肉。珞巴族图腾制是其氏族外婚制的规约,曾对氏族婚姻和生育的优化选择,巩固和维系其氏族制度起过积极作用。为了分清血缘亲疏以保证婚姻规约的执行,在同一氏族成员中,对男性成员和女性成员的饮食有严格的图腾禁忌规定。如在布瑞部落中,本氏族猎获的野兽的心、肺和臀部的肉,只准其男性成员食用,禁止女性和其他氏族成员食用。男性饮食禁忌较少,女性禁忌较多,如崩尼和崩如部落的女性禁食熊、虎、狮、豹的肉;布瑞部落的女性禁食鸡肉、鸡蛋、虎、狮、豹、蛇等动物的肉和血,以及其它猎获物的胸腔、头、蹄、心、肺等。布瑞妇女月经期间禁食一切猎获物的肉,而男子则仅禁食黄豆、芋头等。茫茫林海,毒蛇出没,毒蛇的巨大威胁引起人们的神秘恐怖,因而对蛇的禁忌和祭祀纷繁复杂,在饮食习俗上也有所反映。有人被蛇咬伤,其所在氏族全体成员都要停止劳动一天,并禁止到藤科植物生长的地段,禁食类似藤科状的菜果和辛辣食物。在崩尼部落,只要本氏族成员被咬伤,全氏族一年内禁止喝酒,禁食芋头、南瓜、黄瓜及薯类等藤本植物;一年内禁止酿酒和栽培藤本植物。被蛇咬伤的人和护理他的人(只限一名男子),一年内不得与家人同一个锅灶,除白菜外,禁食其它一切菜蔬。火灶是珞巴族的饮食圣地。有许多家庭祭祀是在火灶旁进行的。许多部落在每年的一定季节还有专门祭祀灶神的仪式。灶神常年守护着神圣的火灶,给一家人带来富裕、幸福和吉祥。火灶是不可玷污的,任何时候都不准向火灶里吐痰、扔脏物及废弃之物。火灶上方和周围不准挂衣物,不准跨越,不得在灶旁大声喧哗、说脏话。原始社会,并非浪漫诗人想象的浪漫田园;原始民族,也并非风流雅士追慕的风流自由。曾长期生活在原始社会,过着艰难生活的珞巴族,为了吃饱肚子,为了生存和生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讨求鬼灵们的欢心,向他们祈祷、奉献牺牲,把自己难得的有限的饮食分给鬼灵,他们也不得不同样小心翼翼地约束自己的言行乃至饮食,以最大努力去避免触怒在冥冥之中掌管人间祸福生死,而又喜怒无常的鬼灵们。解放了,社会主义的金色阳光,照亮了喜马拉雅山区,驱散了原始的巫风灵雨,告别了原始采集、狩猎和刀耕的生产方式,送来了科学、技术和文化,新的生产经营结构和生产内容,在茫茫林海中出现。新的生活,使珞巴人的饮食习俗开始发生着新的变化。